阿里布達年代祭10

  人總是在驚愕與錯誤中學習經驗,但無論經驗累積得多豐富,人還是難以逃避「震驚」這種事。有些事情,與其問我說會不會吃驚……嘿,我甚至希望我從沒聽過那些事。
「……你大概不相信吧,但……星玫可能是你的親妹妹。」
月櫻不是一個會拿大事當玩笑開的人,但從她口中說出的這句話,聽來卻極度欠缺真實感。
星玫是阿里布達王國的三公主,父親、母親都是出自皇室,擁有最純的冷氏皇族血統,肩上還有代表皇室血緣的藍色花印,證明了她的血統純正,與我八竿子也打不著關係,現在會突然變成我的親妹妹,世上有沒有這麼荒唐的事?
「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,但有一個說法……母后當年與源堂伯父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,在那樣的情形下,就算雙方有什麼兩情相悅,藕斷絲連,那也不是不可能的。」
「慢!我記得以前聽姊姊你說過,你老爹和老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,現在你老母又和我家變態老爸一起青梅竹馬,這關係怎麼那麼亂啊?那條竹馬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?橡膠按摩棒嗎?」
心情不佳,連帶口氣也比平常更壞,但月櫻極有耐心地接受了我的抱怨,溫柔地提出解釋。
一國太子、權臣之子,這兩個背景相近的人,小時候玩在一起,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,就連我自己,幼時也因為同樣理由,進出皇宮的機會頻繁。總之,目前的皇后,在血統關係上來說,是國王陛下的表妹,從小也是玩在一起的遊伴,亦是因此與我家變態老爸混熟,儘管從沒聽說他們有過交往,但這種事本就是機密隱私,如果掩藏得當,多年來秘密不傳,那也不奇怪。
「所以……是我家變態老爸和姊姊你老母舊情綿綿,藕斷絲連,結果就有了星玫?」
作著這樣的推論,我還是半信半疑,畢竟變態老爸那樣的人,我很難想像他會與女人花前月下談戀愛,像現在這樣和人搞婚外情生女兒,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但月櫻卻把我的疑惑證實下來,說照情理推測,這應該是最合情合理的結論,關於此事,她只是隱約聽過風聲,並不確信,是直到我與星玫在薩拉城中事發,才從來自薩拉的機密信函中得知往事。
(啊?秘密信函?但知道我和星玫之事的人不多,寄信的人該不會是……)
想到關鍵處,我不禁瞪大了眼睛,手指向月櫻,卻是大張著嘴巴,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「是的,小弟,就如你所想到的那樣,寄信來告知我這件事的……就是翎蘭。」
月櫻說,冷翎蘭成長懂事後,隨著手上權力日增,漸漸接觸到一些宮廷秘辛,並且開始調查,最後就發現了這個秘密。本來,冷翎蘭想把這個秘密就此埋沒,不傷害到任何人,哪想到因緣際會,我與星玫巧合認識,又發生了關係,冷翎蘭得知時已是太遲,只能快刀斬亂麻,一面將事實告訴星玫,送她離開阿里布達,一面找我算帳,給我好看。
(真是想不到……難怪冷翎蘭對我的感覺那麼壞,在她眼中,我是個誘姦自己親妹妹的狗畜生啊……唔,不過她對我沒好感,也不是從那時候才開始,新仇加舊恨,這筆帳真是難算……)
錯綜複雜的關係,彷彿一團糾纏不清的絲線,讓我感到極度頭痛。即使這些事都是真的,我也不覺得自己有錯,畢竟之前我從無知悉,說起來我也是受害者,但……對於冷翎蘭,我確實有一種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感覺。
說情說理,她有很充分的理由來厭惡我,我不能諒解,卻能理解,一直以來對她的厭惡,現在好像變得淡了,只是……
(咦?星玫是變態老爸的私生女?那兩條青梅竹馬藕斷絲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?)
想到這個超關鍵的問題,我駭然?頭望向月櫻,只見她好像很為難似的遲疑了一下,美麗的臉龐露出一絲同情,最後才在輕歎聲中點頭承認。
「是的,小弟,就如你所想,蘭蘭她與你……也是……嗯,你知道的。」
媽的!媽的!真他媽的……變態老爸果然夠變態,平時不顯露則已,真面目一露就給我露得驚天動地,什麼女人不好搞,偏偏就喜歡搞皇家的女人,害得我現在……唉,我自己也不對,什麼女人不能搞,怎麼偏偏也在搞皇家的女人,弄到現在這樣進退維谷,我……
本來就亂七八糟的思緒,現在更是亂得無以復加,這個問題雖然不具殺傷力,但卻比什麼外在難題更讓我棘手,剎時間腦裡就像喝醉了一樣,昏昏沈沈,什麼思考都沒法作。
不過,僅餘的危機感,卻讓我警覺到另一個嚴重問題……
「姊姊,那你……你……」
「姊姊不是。這點你可以放心,在我重回阿里布達之前,我們三姊妹就秘密驗過血,我確實沒有半滴法雷爾家的血緣,所以才敢放心地和你好……」
月櫻伸過手來,勸慰似的握住我右手,柔膩滑嫩的掌心傳來溫暖,讓我好過不少,但一顆心卻也因此更沈下去。驗血化驗,是比什麼流言都更確實的證據,證明了月櫻與我沒有關係,卻證明冷翎蘭、星玫和我有著不能抵賴的關係。
變態老爸,這次實在是「干」得好啊……
◇◇◇
我不是一個太有道德觀的人,又見過不少大場面,隨著自身能力提升,已經很難得有事情能令我亂掉方寸,想上幾個時辰都還鎮定不下來。
事實上,就連我自己都很詫異,搞上自己親姊妹一事,能對我造成這麼大的衝擊,照理說我姦淫擄掠樣樣來,又自負夠狠夠毒辣,沒理由被這種事情打擊到啊?然而,月櫻和星玫的嚴重反應,那種氣氛卻沾染了我,讓我也因此感覺到事情的嚴重,倍添憂慮。
在薩拉時,星玫與我歡好到一半,下床嘔吐;今晚與星玫再次交歡,過程中她那麼激烈地抵抗,現在都已經浮現理由了。與親生兄弟肉體結合,對於一個弱齡少女的衝擊,就是那麼激烈,虧得她還強忍下最後那一兩次,如今想像起星玫當時的心情,恐怕壓在她身上抽插的我,在她眼中已化為最猙獰的醜惡生物。
遭受這樣的創傷後,星玫會這麼隱藏身份躲著我,態度變得古古怪怪,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。對於自己做過的事,我沒什麼太深切的感覺,可是看見星玫這麼大的反應,漸漸意識到自己造成的傷害,那種感覺委實不好過,尤其是連素來對我寬容的月櫻,都難得地高度嚴肅說話,就讓我知道她把此事看得有多嚴重。
「……男孩子血氣方剛,難免會作錯事,這不能說全是你的錯,總之是陰錯陽差,命運使然,但是……總之以後你不能再那樣對星玫了。這件大事沒有別人知道,現在回頭,你和她都還來得及重新做人……」
乍聽見這番言語,我所感到的是一股怒意。我與星玫雖然說不上是真心相愛,但就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,往後就要好像很罪孽深重一樣,躲著對方不見面,永遠像是兩個罪人似的惶恐懺悔嗎?
但當我?起頭來,凝視月櫻又是擔憂、又是期盼的溫柔眼神,我心中陡然一震,想到了一個關鍵性問題。
冷棄基那條廢柴,少年時並不像今日這般荒唐,嚴格說來,還算頗有英名,很受百官期待,會不會就是因為被戴了綠帽的關係,所以才性情大變,放浪形骸,成了現在的廢物昏君?
更有甚者,人人都說虎毒不食子,冷棄基之所以把他的色慾魔爪伸向女兒,造成月櫻的人生從此扭曲,難道也是為此?如此說來,這一切不幸的源頭,豈不就是我那變態的老爸了?
光是想到這一點,我背後就驚出了一身冷汗,不知怎麼,就是無法正視月櫻的目光,再一細想,諸般環節無不符合,讓我幾乎想要立刻從月櫻面前逃開,最後,只得承諾月櫻的請求,從她房裡落荒而逃,回到我自己所住的院落,一個人獨自坐在石階上,雙手緊抱著頭,好像只要一鬆開,腦袋就會因為過度煩惱而爆炸。
回想事發至今的種種,我不得不有個覺悟,往後想要見星玫一面,只怕是相當不容易了。別的不講,單是彼此心中的隔閡,就讓我很難和她正常相處,尤其是在今晚那場近乎姦淫的交合過後,我這個禽獸一般的兄長,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她。
煩惱中,一種異樣的輕輕聲響,讓我轉過注意力,發現紫羅蘭踩著無聲的步子,悄然來到我面前,一雙晶瑩的碧綠豹眸,炯炯有神地望著我。
「……吵死了,你來這裡作什麼?阿雪要你來的嗎?」
聽得懂人話的豹子,否定了我的提問,但卻沒有像平時那般倨傲,而是在我拍拍它腦袋的時候,舔了舔我的掌心。儘管說起來不可思議,但我卻仍感受到它的用意。
「嘿,我才沒有那麼落魄咧,再怎麼樣,我也不會落到需要你來安慰。」
紫羅蘭是阿雪的寵物,和我一向是處不來,但它這次的體貼,卻讓我在訝異之餘,心裡著實受用,不但是被它給安慰到了,更有一種「團隊」的感覺,因為無論如何我們同屬一個團體,同舟共濟久了,無論私下交誼如何,當隊友有事,總是會付出關心。在這之前,我不曾指望它這麼做,但它卻做到了。
阿雪和羽霓好像都去陪伴星玫了,因為根據月櫻的說法,星玫離去時雖然只有小小的哭哭啼啼,但如果一不小心,搞不好就會懸樑自盡了,所以,在紫羅蘭之後,我們團隊最後的一名成員也出現在我面前,送上安慰大獎。
「啪!啪!」
突如其來的安慰獎,太過匪夷所思,我足足呆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,暴跳如雷。
「為、為什麼打我?」
回答我的是一雙手臂,按放在我肩頭,力氣雖然不大,但卻因為當事人的嚴肅神情,顯得力重千鈞。記憶中,我不曾見過茅延安這麼認真、這麼慎重的表情,言語還沒有出口,眼神中已滿溢著焦慮,讓我也不由自主緊張起來。
「約翰,大叔一直相信英雄豪傑不拘小節,所以過去從沒規勸過你什麼,但這次事情非同小可,大叔不能再笑著當沒看到,你真的要清醒過來啊!這種時候一步行差踏錯,你整個人生就毀於一旦了。」
「大、大叔你……」
「帝王將相,成大事者不能以常理度之,你平時貪花好色,狡詐毒辣,這都還不失英雄所為,大叔從沒勸過你什麼,但這次不一樣了,人倫之別是為人的根本,你在這上頭克制不住,那就成了禽獸,往後天下人都將看你不起,無論你建下多少功業,成了多了不起的好漢,這個孽債永難翻身,天下再無你容身之處。約翰,這是你一生最重要的關鍵,你千萬要清醒啊!」
越說越急,彷彿火燒屁股似的急躁,茅延安的關心與急切溢於言表,像是一個害怕兒子走上歪路的父親,在他猛力搖晃我肩膀的那一瞬間,我確實被他的真切情感給觸動,胸口盈滿著一股難言的溫暖。
不過,那終究只是一瞬間的事,我畢竟天生就是一個不慣接受他人好意的雜碎,在瞬間溫暖的感動過後,馬上就激起了更強烈的違和感與戒心,更重要的是,被茅延安這樣子猛搖一陣,我的大腦確實清醒了。
「大叔,一個問題……為什麼你會知道這個秘密呢?是誰告訴你我剛剛搞了自己妹妹?」
「這個……不是重點的事情,就不用現在問了,重要的是你要先清醒過來,不能再……」
「大叔,這個問題就是重點,如果你不回答,我只好從你開始逐一滅口,殺掉今天在這裡的所有人。」
這個威脅恰到好處地起了效果,茅延安露出尷尬表情,說出真相。
「賢侄,這件事其實沒有你所想像的那樣秘密……」
茅延安說,源堂·法雷爾以堂堂當世五大最強者之一的尊位,卻不任高官厚爵,甘願遠走邊境,當一名戍邊軍人,早就引起世人議論紛紛。年輕一輩的後生或許不知情,但是老一輩的人都知道那些謠言,而在眾多傳聞裡頭,就有「源堂·法雷爾搞上主君老婆,事發之後,心中有愧,甘願拋棄權勢,遠走邊疆守關」一說。
「月櫻夫人一來,說那個小尼姑是星玫公主,你們的態度與反應又那麼怪,我就猜一定是這個樣。約翰,這次你真的要克制自己,這件事大叔我能聯想到,一定也有別人能想到,如果讓人發現你做過什麼……」
又是歎息,又是規勸,我真的從沒看過茅延安這麼緊張一件事,好像比我自己更擔憂我未來的處境,也就是因為這樣,我終於感覺到……壓力。
所謂的道德、人倫、信念,都不過是一種觀念,只因為被人奉行久了,變得神聖而不可侵犯,本身並沒有什麼了不起,在我而言,更是一種愚蠢的束縛。如果只有我一個人,我可以無視一切,恣意而為,不把任何規矩放在眼裡,然而,當事情會牽涉到那些我所在意、關心的人,為了不讓他們受到傷害,我就不得不做出退讓。
過去,我一向只懂得以退為進,現在的忍讓,是為了以後拿到更多,但要說完全放棄放長線釣大魚的企圖,單純做出捨棄,這無疑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。
那種感覺很陌生,也很……難受。
今年的我二十歲,在很多人的眼中,我都是少年老成的詭詐典範,可是這一次,我卻真的覺得自己像個懵懂少年,為了我所不能應付的問題而苦惱。
星玫對我的重要性,遠不如月櫻、阿雪,但在這種情形下與她切斷關係,卻讓我很不甘心,真的是很不甘心。
只是怎樣也好,到了最後,我還是只能做出退讓,扼腕地向月櫻做出承諾。
「姊姊,你放心吧,我以後不會再對星玫怎麼樣了。」
一句話說得有如千斤重,不是為了情愛難捨,就只是為了不甘心,然而,當我看見月櫻面上如釋重負的表情,我心裡就只能無奈地苦笑了。
「賢侄,你做對了,以後你回想此時,就會知道自己沒有作錯。」
「是嗎?在外頭姦淫擄掠,殺人無算,只要幹幾樁漂亮的大事,就可以被捧為民族英雄,和自己親姊妹兩情相悅搞上幾次,就變得萬劫不復,這對與錯的價值觀,是不是奇怪了點?」
「道德價值本是虛妄,因此衍生的利與害才是真實,你是聰明人,我們不用討論道德價值為什麼會這樣,重點只在於世人仍相信這樣的價值,公平也好,不公平也罷,人倫之犯踏錯一步,任你絕世英豪都會變成過街老鼠,值得嗎?」
到最後,我和茅延安畢竟都是現實主義者,拋開無謂的觀念之爭,向現實做了妥協,而他也把一些當年曾流傳於人們耳語的傳聞,告訴了我。
「法雷爾家族並不是從這一代才開始與冷氏皇族結緣的,在令尊之前,蘭特·法雷爾據說也曾搞上冷氏皇族的女人,甚至可以說,是冷氏皇族獻上女人作犧牲品,才讓令祖父同意扶持阿里布達的。」
茅延安道:「令尊搞上主君的老婆,固然有傳說是舊情難了,不過當時也有一說,是他可能想借此奪權,畢竟如果能讓皇后生下一男半女,日後便有可能取得王國大權,甚至成為下一任國王也說不定。」
這些話合情合理,但我卻覺得很荒唐。源堂·法雷爾姦淫女人,甚至姦淫女屍,我都不會覺得奇怪,可是為了這麼世俗的理由,什麼奪權、什麼密謀,為了這樣而與主君老婆通姦生女,這聽來實在太過不可思議,倘使他真的會這麼做,那他就不會是我家的變態老爸了。
(變態老爸沒什麼耐性,他想要什麼東西,會馬上去得到,才不會花這麼長時間去佈局,再說如果真要奪阿里布達的皇位,他直接殺掉冷棄基奪位,不就成了嗎?哪用得著這麼費事?不過,這麼說來……)
上次阿里布達軍部對「第三新東京都市」作調查,冷翎蘭最後能夠全身而退,沒有被留難,難道就是因為變態老爸「虎毒不食女」,所以才特別放她走路?如果事情真是這樣,對冷翎蘭而言,這應該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吧?
(媽的,越來越覺得這變態是動亂的根源,偷偷在邊境開發天鷹戰士,還突然冒出私生女來,這變態到底還要給我添多少麻煩?)
怒氣沒有地方發洩,越想就越氣,我很想立刻啟程,趕去第三新東京都市,去問問變態老爸到底弄什麼玄虛,到底想要作什麼,然而,眼下還有很多問題是急待解決,不能隨便離開的。
事實上,紐奧良現今各路人馬齊會,讓我充分體會到什麼叫做「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」,即使自己不想惹事,刻意想避開紛擾,事情都會自己撞上來。
就在月櫻抵達的隔天下午,月櫻她們似乎還在開解閉門不出的星玫,而我雖然滿心只想見星玫一面,即使說說話也好,但卻被擋在外頭,見不到面,結果只好帶著阿雪出門遊蕩。
由於通緝令尚未解除,我和阿雪都要做少許的變裝,這時候我非常慶幸懸賞佈告上只有罪犯長相,而不是全身詳圖,因為臉部要易容簡單,但不管怎樣卓越的易容高手,面對34H的肥碩巨乳,恐怕都會踢到大鐵板。
「不用看你的臉,光看你的胸部,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誰……」
我這樣子和阿雪開玩笑,心裡卻想到另一個人,那是個視覺上比阿雪更刺激的細腰巨乳,黑龍會第一殺手鬼魅夕,雖然從沒有人見過她真面目,可是她也是一個蒙了面,別人照樣認得出的典範。
「師父,心禪大師不是承諾過會替我們解除通緝嗎?為什麼到今天都還看得到追緝告示呢?是不是苦大師的傷還很重,所以……」
「壞人做的承諾哪能算數啊,心禪老禿的承諾根本不能信,而且說不定他就是想專門通緝你呢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你是……」
下意識的第一反應,我想告訴阿雪心禪垂涎她的美麗肉體,和她開個玩笑,可是話才要出口,一陣顫慄感讓我瞬間住口。那天心禪賊禿看見阿雪時候的驚訝眼神,在我腦中瞬間與苦大師離去時的眼神重疊,兩者間的相似之處,是因為他們都認出了天河雪瓊?還是有其他理由?
自從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公主,都可以在一夜之間變成我親妹妹,我發現自己對世事詭變的承受度確實提高不少。
(難道天河雪瓊本人還有什麼問題?唔,棘手啊……)
這個念頭掠過腦海,卻被我立刻拋諸腦後,值此多事之秋,假如阿雪再給我出個意料之外的大窟窿,我可就真的不曉得怎麼辦才好了,好在這時阿雪拍了我一下,讓我順著她的手指,望向前方茶館的一角,不用繼續煩惱那問題。
「師父,你看那邊……」
真是相當意外的偶遇,自從上次與心禪賊禿碰頭後,我就沒有機會再與方青書碰頭,而一身白衣的他正坐在那邊,被一群光頭和尚給包圍著,從關係上來推想,很像是同門師兄弟在談話,可是雙方劍拔弩張的緊繃氣勢,怎麼看都像是黑幫火拚之前的談判。
「一個個和尚都高頭大馬的……唔,阿雪,他們在說些什麼?把聲音傳過來。」
聲音就是空氣的震動,只要妥善利用風系魔法,要在一定距離內竊聽根本易如反掌,就算是我自己也可以做到,只是對方並非易與之輩,我親自來作,很容易就被發現,所以透過阿雪來竊聽,成功機率就高得多了。
阿雪點了點頭,唸唸有詞,虛捧的掌心溢出一團綠光,把十尺外的談話一字不漏地轉傳過來。圍住方青書的和尚,都是淨念禪會的僧侶,甚至還有昨天賽車場上大出風頭的武僧天龍,十幾名年輕和尚都稱方青書為師兄,卻隱隱結成防線,堵住中心的方青書。
從外表看來,這群賊禿的武功都有相當程度,皆是淨念禪會的一級好手,特別是為首的天龍,年紀輕輕,生得高大魁梧,威風凜凜,手中「九環伏魔禪杖」是著名神兵,能夠釋放高溫火焰,淨化袪魔,近年來干下不少大事,在光之神宮中與方青書齊名,很是了得。
「方大師兄雖是靜殿俗家弟子,但手中神劍誅妖除魔,群邪聞風喪膽,立下無數英雄事跡,天龍對你素來敬重,只是情非得已,天龍三次挑戰,你皆相應不理,若你今日還不作個交代,天龍就只好得罪了。」
天龍和尚舉起手中禪杖,往地上重重一放,近百斤的重物迅速落下,地面木板夷然無損,但卻震出好大的聲響,不但那些演奏爵士樂的薩克斯風樂師被震倒,就連那些一直注視這邊看熱鬧的客人,都有很多人心震神移,一跤翻倒跌坐,盡顯他號稱光之神宮年輕僧人第一高手的本事。
(第一釋門弟子挑戰第一俗家弟子,光之神宮的這場內鬥可真有看頭,第一斗第一,不找個伊斯塔使者來看,真是可惜……)
文無第一,武無第二,天龍和尚與方青書俱是聲名遠播的豪雄,世人對他們兩人的本事究竟誰優誰劣,早有過許多討論。方青書相貌俊美,又是出自名師,自然是人人看好的大熱門,天龍和尚為此已經公開挑戰他三次,只是方青書始終視若無睹,不理不睬,結果終於逼得天龍和尚忍耐不住,在公眾場合攔截方青書邀戰。
勁敵上門,方青書仍一派平靜表情,自斟自飲著杯中清茶,掛在腰間的長劍沒有半分出鞘打算,似乎一點也不把敵手看在眼裡,這個高傲態度給人很大的想像空間,人們都很期待他拿出驚人真本事,也想看看近年來聲名鵲起的第一釋門弟子,是否能發揮符合其盛名的力量。
第一對第一,慈航靜殿兩大傑出青年弟子的比拚,堪稱是江湖盛事,這一戰本來應該很有看頭,但方青書卻沒有打算成為鬧劇主角。在眾人的屏息以待中,方青書淡淡表示,自己對天龍師弟也極為尊重,所以天龍如果硬是要戰,他只會選擇毫無武者尊嚴地逃跑,將勝利名頭留給師弟。
這自然不是眾人想聽的話,以天龍和尚為首的一眾僧侶,更是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,一轉適才霸道姿態,變得面面相覷。其實如果他們真想爭名,應該有更強勢的威逼手段才對,他們這樣的溫和反應和表情,反而讓我看出了他們當眾挑戰的真正用意。
(唔,原來如此……並非爭名,而是為了淨念禪會啊!)
◆ 第二章:不速之客
近年來,淨念禪會的「誅魔破邪,普渡眾生」口號,甚得到光之神宮年輕弟子的支持,稱得上是一呼百諾,令得淨念禪會發展如日中天,儼然有提早世代交替的意味,可是在眾多年輕弟子中,被視為年輕一代最傑出的方青書,卻始終拒絕加入淨念禪會,這點成了淨念禪會的隱痛。
表面上,淨念禪會並沒有會長之類的領袖,而是由幾名僧侶委員組成的委員會合議管理,天龍是管理委員之一,為了要彌補方青書始終不加入的缺憾,所以多次挑戰方青書,只要能證明自己不下於方青書,對內就能安定人心,少掉很多質疑聲音,只可惜方青書始終不答應,就連追到公開場合來,方青書仍然不改初衷。
(唉!賊禿真是沒用,如果抓幾個路人,先幹掉一個,然後威脅方青書說要殺掉所有人質,那他還能龜縮嗎?或是人人帶一桶屎尿,直接往他頭上澆下去,他還能在那耍帥說什麼就讓你贏嗎?這群蠢和尚……)
我心中暗歎,看著那些和尚在挑戰失敗後,索性露出真面目,很懇切地輪番勸說方青書加盟淨念禪會。
淨念禪會在黃土大地上的勢力太大,就算我刻意躲避,還是常常遇到他們的人,不過回憶起來,我倒是沒見過他們的決策階層,而現在與方青書談話的這些賊禿,武功與名聲都算一流人物,就算不是決策中心,也應該是禪會中的骨幹人物,透過他們,我應該可以瞭解這個淨念禪會吧?
在公開場合,僧侶們不可能說什麼軍事機密,不過透過他們的談話,淨念禪會似乎已經採取實際行動,號召一隊又一隊的僧兵團,趕赴東海,與反抗軍結合,參與鏟奸除惡的聖戰。
有紀律、武裝素質高的僧兵團,與普通的傭兵、劍士不可同日而語,適值黑龍會遭受幽靈船一役的創傷,元氣未復,黑龍王又隱而不出,所以連吃了幾個大敗仗,被反抗軍奪去了好大一塊海域,但連番爭戰下來,參戰的僧侶死傷也很不輕,正需要高手補充。
「淨念禪會需要方師兄的力量,您也曾經到過東海,見過黑龍會的暴虐與邪惡,難道你要袖手旁觀,讓黑龍會的奸徒為禍人間嗎?」
提到黑龍會之名,一眾武僧的表情都變得義憤填膺,人人鬥志高昂,恨不得立刻趕去東海,把黑龍會連根拔起,殺盡所有奸徒,拯救當地水深火熱中的百姓,說到激憤處,有人閉目誦經,有人滿面怒容,雖然我還頗難理解,這些和尚為什麼急著上戰場,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,那就是這批人如果上了戰場,最起碼不是為了搶劫、揚名而去。
身在軍旅多年,我見過的軍人太多,每次急著想要發動戰爭的那些人,嘴裡講的是一回事,其實大家心照不宣,無非就是為了更多的錢與權,但這些大和尚……該說是血氣方剛嗎?至少現在他們是真的想去那邊除惡揚善,心裡不存著私慾,假如我不曾見過東海的詳情,說不定會為了這種氣氛而感動吧。
但相較於我,方青書也實在是個怪人,有些時候他熱心仗義,幾乎讓人以為他是個徒具熱血的白癡,但有時候他的冷靜沈穩,卻令人覺得他像是一塊萬年不動的古巖,任這些同門師弟怎樣勸說,他都靜靜地喝著茶,不發一語,表情平淡得像是什麼也聽不見。
「諸位師弟同是出於靜殿,當知方某並不認同禪會的激進主張,但只要雙方目的一致,即使方某不加盟禪會,也還是在同一條道上。」
方青書的婉拒,似乎也在眾僧的意料之中,但卻仍有人多口冒出一句。
「就算不加盟,方師兄也該幫我們贏得本次車賽,畢竟掌門人也是……」
一句話出口,方青書的臉色登變,似乎要出言斥責,但卻先看到站在茶鋪外頭的我與阿雪,臉轉喜色,只是他一句話都還來不及說,那群賊禿已經順著他的目光,發現我們的存在。
「啊?大奸賊約翰·法雷爾!」
賊禿們叫了一聲奸賊,跟著場面就像是滾水炸了鍋,一大票禿驢爭先恐後地跑了過來,把我和阿雪給團團包圍住。
「奸賊!今日就是你惡貫滿盈之時!」
「奸你老母啦!最好是出家人可以隨便罵人,你們這群禿驢修得是什麼狗屁禪?」
「各位師兄弟別與他多說,這惡賊背叛祖國在先,串通黑龍會在後,現在又殺害苦師叔,罪大惡極,我們今日就替世間除害!」
說實話,這種場面還真是老套,總之講沒兩句話,賊禿們就翻了臉要動手,這個時候最尷尬的就是方青書。他不可能放任這些師兄弟與我們動手,但是另一方面,他也無法公然庇護殺害苦大師的兇手,處於兩難的情境。
我突然生出一個惡意想法,或許可以幫助天龍一臂之力,用言語巧妙營造情勢,擠兌方青書,逼得方青書不得不與天龍一戰,那就是皆大歡喜的趣事,但一旁的阿雪見到情形不對,早就把手伸到腰後,暗地握住了她的魔法杖,一雙妙目望向我,等待發動暗號,預備與敵人一較高低。
在這過程中,有一件頗有趣的事,根據我的瞭解,光之神宮的賊禿為了避嫌,盡可能不出手對付女性敵人,這也是他們為何要訓練出霓虹姊妹的原因,但圍住我們的這批大和尚,望向阿雪的眼神卻仍殺氣騰騰,似乎不把她當女性對待,這又是為何?
(難道……是因為半獸人的關係?嘿,賊禿口口聲聲眾生平等,怎麼半獸人就不算在眾生之內?真是可笑。)
我有一股想要大笑的衝動,想不到號稱當代人文素養最高、最有民主精神的金雀花聯邦,卻也難以避免這樣的人性缺點,更可笑的是,這個讓他們不正眼相看的半獸人少女,原本卻是讓他們爭相參拜的聖女,軀體雖然不同,靈魂可是同一個,大和尚們闡述輪迴之道時口若懸河,雄辯滔滔,真遇到了實際情形,怎麼就完全不一樣了?
冷笑歸冷笑,眼前的問題還是要先解決,我向阿雪打了個暗號,要她先別輕舉妄動,由我先來賣弄毒舌,哪知道我的計劃來不及施展,事情已經生出變化。
干擾戰局進行的,不是置身戰局之內的方青書,而是突然現身在他後頭的一名少年,來得毫無徵兆,在場的人雖然多,卻沒一個人發現他何時到來,如何到來,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,口氣也是非常的大。
「是作惡多端的約翰·法雷爾嗎?很好,這個人是我指定要的,對我大有用處,閒雜人等退一邊去,否則後果自負。」
說話同時,眾人看清了少年的相貌。個頭不算高,身材也未算壯碩,整體上給人一種瘦小精幹的感覺,黑色眼瞳、黑色短髮,與白皙膚色成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對比;面目稱得上清秀,但也不至於俊美到讓人一見難忘,假如不是因為昨天我在賽車場上見過他,對於他身邊那名超級美少女印象深刻,我可能根本認不出他是誰,這次他沒再坐輪椅,是靠自己雙腳走過來。
(這小鬼是何方神聖?口氣好大,他昨天坐的那張怪輪椅呢?不,和他一起的那個超級美少女呢?這才是重點啊……)
我所在意的重點,顯然和其他人不一樣。一個清秀瘦弱的少年,從方青書身後走向一群虎背熊腰的大和尚,口中發出恫嚇之詞,兩邊的對比氣氛,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很滑稽,以天龍為首的大和尚自然不把這恐嚇放心上,只是顧忌這少年是哪家權貴之子,背後大有來頭,態度一時還比較慎重,饒是如此,還是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「小兄弟,誰讓你過來的?你是哪家的子弟?有些話你不知輕重,不可妄語,阿彌陀佛。」
一個成年人沒有學會什麼時候該笑,無疑是種錯誤,但如果沒有學會什麼時候應該閉嘴,要付出的代價絕對更大,只是,當時也沒人想到會大成這樣。
「這位大師的法號是天音吧?幸會了。」
沒有任何人介紹,少年神奇地說出面前大和尚的名號。
「那麼……永別了。」
在人們理解這句話之前,在人們大腦從耳朵接收到這句話之前,天音和尚就從人們眼前消失,化成一個牢牢印在地上的血影子,整個變化突如其來,詭異之至,縱然是方青書、阿雪、天龍這樣的高手,對這也全無防備,不曉得那少年是怎樣下的手,更沒想到他個性如此偏激,一言不合便下毒手,剎時間人人嘩然戒備,包圍網改以那個少年為中心施布。
「無意義的殺生,是資源上的一種浪費,沒有必要而且相當愚蠢,但在彼此全無印象的時候,適度殺戮不失為迅速建立威信與嚴肅感的方法。」
沒有多餘的情緒,少年平淡說著這樣的話語,而他每說一句,包圍網的僧侶人數就少了一個。沒看見他怎麼動手,也沒聽見招架或慘叫,站在外頭的賊禿就是突然不見,只在地上留下一個紅得發黑的扭曲影子,轉眼之間,少年連殺七名淨念禪會好手,厚實的包圍網變得破綻大露,倖存者的臉上也早失去冷靜,不是激怒,就是恐懼。
「尊駕是何來歷?因何殺害我七名師弟?這樣的下手,不嫌太毒辣了嗎?」
本來因為對方年紀而舉棋不定的方青書,終於也動了怒,攔住舞動禪杖要搶攻的天龍和尚,跨前一步,拔劍出鞘,淩厲的氣勢,將眾人的慌亂控制住,足見他在這裡的領導地位,只是少年的表情就像看不見這些一樣,平淡如水。
「殺人只問有沒有效果,誰在問毒不毒辣?大奸賊約翰,你說是嗎?」
少年淡淡說話,還好像詢問似的朝我看了一眼,我沒來得及回答,僧侶群中已經有人喊了出來。
「黑龍會!是黑龍會的妖人!」
「黑龍會?那是什麼東西?」
被指稱來自黑龍會,少年的反應相當奇特,先是想了一下,跟著露出了然神色。
「黑龍會……那算是什麼東西?」
賊禿們推測他來自黑龍會的理由,應該是為了他身在金雀花聯邦境內,卻不畏懼光之神宮的膽量,還有他天下少有的辣手,只是想不到這少年連黑龍會都不放在眼裡,這麼一來,很快就有人嚷叫出另一個答案。
「伊斯塔!他是伊斯塔的血靈戰士。」
「唔,聰明,先往未知敵人頭上套一個敵對身份,動起手來就可以毫無顧忌,不擇手段了。」
連殺數人後,少年的聲音不再像早先那般平板,反而像嘲諷似的冷笑,但他終究沒有否認。而關於這個答案,我個人也認為相當可能,因為東海之行所見,黑龍會的行事風格深藏謀略,難得在大地上無故嗜殺,這個少年隨手殺人立威,如此作風,手法又與我所知道的黑龍會武學、咒術大異,遍思我所未知的勢力角落,確實只有伊斯塔了。
我與賊禿們是對頭,但現在卻完全沒有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」這種喜悅,畢竟我沒有忘記,少年甫現身時曾說過是為我而來,再回想起與伊斯塔的種種深刻仇怨,被這種東西找上頭來,那只能是有冤報冤、有仇報仇,哪有什麼好事剩下來?這個少年的出手鬼神莫測,把人瞬間凝化血影這種技巧,反擊咒語不知道反不反彈得來,假若那不是魔法,我更是十死不生,這種東西萬萬不能開玩笑,還是早溜為妙。
朝阿雪使了個眼色,表示我要找機會開溜,再打個秘密手勢,示意她只顧自己就好,不用管我這邊,省得拖累到我撤退,阿雪的美麗眼瞳睜得好大,用力搖頭,表示敵人太強,這方法並不妥當。
「想走嗎?被我鎖定下來的目標,從沒有人走得掉的。」
我和阿雪還沒有確認完畢,少年已經察覺我的動作,冷不防地朝我襲來。這人不知是不是伊斯塔特別栽培的超卓戰士,實力好強,眨眼間就到了我和阿雪跟前,一爪猛襲而來。
阿雪早已緊握魔杖,做好了魔法防禦陣,少年的爪才一探入她魔力範圍,千百道碧綠鬼火立刻瘋狂發射,近距離之下全數命中,換作是一般人,當場就身穿千孔斃命,縱然是此道高手,能以護身真氣或魔力屏障擋架,也勢必受到強烈衝擊,需要後退回氣,但這少年卻像什麼都感覺不到,任千百鬼火透體而過,不痛不傷,一爪持續往我探來。
(這是什麼?魔法對他完全不起反應嗎?世上真有對魔力絕緣之人?伊斯塔的技術造得出這種人了?可是鬼火轟擊,除了魔力之外也含毒素,就算他對魔力絕緣,難道也無懼百毒嗎?)
電光石火間,我腦中閃過無數念頭,分析出許多訊息,可是卻無助於眼前的景況,幸虧一聲吼嘯及時響起,聲若洪雷霹靂,蘊含著伏魔懾邪的神聖氣息,正是慈航靜殿的獅子大吼,由方青書、天龍聯手而發,無比純正的禪門罡氣,撼天動地,百邪辟易,但卻無法稍稍阻慢那只疾探手爪,只見血光崩現,阿雪瞬間施放的幾道強力魔法都似泥牛入海,起不了分毫作用,她本人則被爪勁餘波給震了出去。
「阿雪!」
千鈞一髮,我見到阿雪只是額頭滲血,並沒有體化血影,這點讓我心下稍寬,卻被敵人五指碰到左肩,一股難言劇痛深入骨髓,迅速竄向四肢百骸,險些讓我痛得當場暈去,所幸一條金龍、一道銀虹分左右飆來,聲勢銳不可當,終於逼得那只即將握牢的手爪鬆開,先去抵禦兩邊的猛招重擊。
光之神宮釋家、俗家兩大高手聯合,聲勢委實驚天動地。天龍和尚的九環伏魔禪杖激舞,黃金光華凝成一條金龍,如狂似癲,每一下杖頭揮砸,都夾帶風雷之聲,有開碑裂石之威;方青書手中長劍,在高速閃動下只剩一道虹光,似若狂風暴雨,一下閃動間已連刺數十道劍氣,迅捷無倫,把敵人整個身體都圈鎖在劍光內,只餘下頂門的一絲空隙,由伏魔禪杖轟然砸下。
「碰!」
巨響震耳,也不見那少年怎麼動手,石破天驚的禪杖一擊,竟然給他硬碰硬地反激回去,天龍花了好大力氣,才承受住這股反衝勁,拿穩禪杖,臉上浮現不可思議的表情。
方青書見機極快,長劍轉守為攻,為尚未回氣的天龍作掩護,而天龍也非弱者,一口氣緩了過來,禪杖一抖,杖頭上的九錫佛環發出異聲,似僧侶誦經,又像神器共鳴,陣陣強大的光明波動傳來,天龍與方青書的精神大振,攻擊時的威力與聲勢又陡增幾分。
杖鋼劍柔,一者如高山壓頂,萬馬奔騰;一者如水銀洩地,無孔不入,禪杖的威猛絕倫,輔以長劍的綿密細緻,變成了當世一等一的強橫殺陣,攻守之間幾無破綻,方青書與天龍雖然是首次聯手,但因為藝出同門,都瞭解對方使用的武技,彼此竟然默契極佳,妙著紛呈,超一流水準的合擊戰,讓旁邊觀戰的人看得眼都花了。
只是,我雖然看得出他們兩人的聯手極強,堪稱第六級力量之內無敵手,但卻看不出那少年是怎樣防禦,怎樣退敵,我們甚至看不見他有什麼動作,所有劍刺杖砸遞到他週身一尺內,就被彈開、卸除,完全傷不了他,這等武技若真是武技,委實可畏可怖,也顯得兩邊的力量相差太遠。
(記得在南蠻的時候,方仔已經有第七級力量,幾年修練下來,不知道進境如何,若是兩人聯手被破,他單獨使用第七級力量,勝算會多一點嗎?)
思考,是我最大的長處,也是屢次逆轉危機的王牌,可是左肩實在太痛,讓我漸漸覺得自己意識沈重,見到的東西也是斷斷續續,最後好像少年作了什麼,猛攻中的劍與禪杖一起被彈開,明顯敗了下去,天龍連忙合掌結印,似乎要啟動禪杖異能,凝組光獸;方青書臉色青紅交變,也像是要提升至第七級力量,但在這瞬間出現的戰鬥空檔,少年身若迅雷,猛朝我這邊飆飛過來。
(怎麼可能!這小子赤手空拳,轉眼間連敗第六級的三大高手,就算是加騰鷹、武間異魔也不能這麼舉重若輕,那他豈不是五大最強者級數?伊斯塔什麼時候有了這等高手?)
我為了自己的想法而吃驚,眼看那只索命之爪又要觸體,不及召喚地獄淫神,正想用淫精靈作最後一拼,陡然間身體一緊,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纏住,跟著就輕飄飄地騰身而起,險險避開那一爪,乘雲駕霧般落在十丈外的一處牆頭。
(怎麼回事?是誰在動手幫忙?)
發現自己給一條繩索攔腰綁住,詫異之餘,我?頭側望,只見繩索末端牽在一個黑衣人手裡,那人全身穿著市面上很常見的黑色夜行衣款式,中等身材,完全看不見頭臉相貌,動作卻是好快,拉著繩索一躍,似一隻穿雲大鶴般破空飛起,連帶著也讓我高速離開現場。
「喂!你是……」
風高速灌入嘴裡,話說不清楚,只見週遭景物飛快倒退,方青書與天龍的錯愕表情一閃即逝,我就這麼意外地退場,身不由己,跟著繩索拉扯而飛高飛低,完全不曉得這個黑衣綁架魔要把我帶去哪裡。
(可惡,速度太快,看不清楚景物,我在哪裡啊?)
能夠從伊斯塔的惡魔少年手中逃脫,這是大喜,但如果是從冰山跳火坑,那就沒意義了,我想要從這捆縛狀態中掙脫,但繩索捆得甚牢,一時間脫身不易,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成功召喚淫精靈,把繩索燒斷,哪知道繩索末端卻在這時被放開,我眼睜睜地看著黑衣人沖天而起,自己卻往下摔落。
「干、干你老母……」
摔墜的高度不算太高,落下的點卻是個水潭,當我濕淋淋地從水潭中站起,赫然發現一切景物非常熟悉,這才發現回到了在城裡的住所,那個黑衣人救人救得非常到家,只是偏偏不從正門送進來,還整人一把。
這一摔倒是沒有什麼,只是之前被爪勁貫體,傷得頗痛,仔細一觀察,居然連骨頭都斷了兩根,痛得眼前發暈,剛想要走出水潭,卻赫然聽見「啊」的一聲,前頭站著一個人。
那是一個嬌小的身影,腳步輕得像是飄落的花瓣,身穿灰色的布袍緇衣,頸中掛著一串瑪瑙念珠,雪白的袖口和圍領一塵不染,可愛的臉蛋上散發著聖潔光輝,初升陽光般純淨的金髮,隨著步伐的擺動,粲然生輝。
「約、約翰哥哥。」
「……星玫?」
星玫看到我濕淋淋的落魄樣子,急忙伸手相扶;我看到星玫,第一反應就是拉住,結果我們兩個人的手拉在一起,溫暖滑膩的感覺直上心頭,一句話脫口而出。
「小星玫,我很想你。」
這句話出口,連我自己都很錯愕。我真的很想星玫嗎?什麼時候?之前我有常常惦記著她嗎?雖不是從來沒有,但次數也少得可憐吧。
只是,無論真心與否,這句話的效果顯而易見,星玫的臉上露出喜色,蒼白的雙頰浮起淡淡紅暈,很靦腆地說道:「星玫……也常常想念約翰哥哥。」
一句話說完,淺淺的喜色蒙上一層痛苦,星玫好像想起了什麼,開始抽手後退,我心念一動,哀聲痛叫,把體內傷痛加十倍表現,果然我這天真可愛的妹妹就靠近關心,攙扶我走出水潭。
難得製造出了機會,可惜我卻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,只能趁著攙扶相依的時候,胡亂說些我很想念她,分別以來很擔憂她近況等等。雖然僅是沒誠意的寒暄,但是對於星玫來說,卻已經很足夠,她露出一副感動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。
「謝謝你,約翰哥哥,星玫一直想再見到你……都這麼久了,星玫還是好想你,常常作夢都夢到你,夢裡的你還是那麼……壞。我怕被你認出來,你又會想要對我……所以這一陣子我都躲著你,可是,我每天都有為你唸經祈福,希望你平平安安,作個好人。」
在說到「壞」這個字眼時,少女面上浮起紅霞,真的是可愛極了,與她攙扶在一起的我,分外能感受到她的腰肢纖細、輕盈可愛,腦中又想起那晚兄妹兩人合體交歡時,她渾圓白皙的小香臀,雖然一點都不肥美多肉,也不如成熟女性般滑膩如脂,但卻粉嫩得讓人愛不釋手。
星玫是金枝玉葉的公主,自小養尊處優,肌膚保養得極好,不僅是光滑如緞,更難得的是嫩如嬰兒,在白皙之餘,更有一種粉粉的感覺,尤其是那兩團小屁股,彷彿初生嬰兒般沒有一絲瑕疵,真是把「粉嫩」兩字做了最好的詮釋。
(唉,為什麼這種時候,我還在想自己妹妹的屁股?我真是衣冠禽獸嗎?)
想到這個,心頭不禁黯然,自己的傷勢著實不輕,耳邊還儘是聽到一些喪氣的話,眼前怎麼好像越來越黑了……
像是要把積壓許久的話一次說完,星玫告訴我分別之後,她如何來到金雀花聯邦,怎樣加入光之神宮的修業,在這裡找尋到心靈的平靜,一面修行、一面參加醫療團行善救人,聽到我在外界活躍的傳聞,心裡擔憂,常常替我祈禱,並且期望有再見面的一天。
「……我們以前作錯過事,往後不能再像那樣,可是,能有個像你一樣的哥哥,星玫是很高興的,哥哥,以後讓我當你的妹妹好嗎?」
星玫說得很認真,我也沒有嘲弄她的意思,但……不是故意,但我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,俯身栽倒,只聽見一陣布帛碎裂聲與驚呼,我在倒地的時候,好像還意外拉扯到什麼東西,滾在一起。
「啊……約翰哥哥……」
少女的驚惶叫聲中,我勉強睜眼,赫然看到一雙膚光如脂、粉嫩滑膩的少女大腿,在碎裂緇衣的纏繞下不住掙動,裸裎肉光,性感動人,而在那雙雪白滑嫩的大腿盡頭,一件點綴著小碎花繡的淺藍褻褲,勉強遮蔽少女雪白的小屁股,在掙動中扭動起伏,露出了一大片粉嫩的臀丘,平滑地凸起,深陷為動人的股溝。
(好、好漂亮的內褲,為什麼……偏偏是我妹妹的內褲?都是變態老爸的錯!)
其實我可以滾到一旁去,不昏在星玫的身上,又或是根本靠意志力撐住,掙扎起身,不讓自己昏過去,但是心裡一股任性使然,讓我一口鮮血噴了出去,染紅褻褲上的一朵小碎花,在少女的雪白香臀上綻開瓣瓣朱桃,就這麼眼前一片紅地暈了過去。
◆ 第三章:便宜好事
最早的時候,我一直覺得很奇怪,肩頭的傷並非很重,怎麼我會這麼疲倦?這麼容易昏睡?
直到後來我才隱約想到,傳聞伊斯塔有一派邪術,能夠傷人魂魄,肉體雖然沒有什麼重創,但本身魂魄卻會因此劇烈受創,數日之後死於無形,是極為陰毒的功法。照理說會使的人極少,我只見身為伊斯塔巫女的娜西莎絲使過,那少年難道是伊斯塔的超級殺手嗎?
就算真是殺手,狙殺的目標也該是方青書這等重要人物,為什麼會專門針對我呢?我何德何能,要動牛刀來屠宰我這隻小雞了?莫非是因為變態老爸的活動頻頻,伊斯塔決定找他兒子先開刀?他媽的,這可真是渾你老爸的帳了。
自始至終,我都希望維持低調,雖然不至於說不想得罪任何人,但至少不要搞到小蝦米斗大鯨魚。像黑龍會、淨念禪會、伊斯塔這種國家級的惡勢力,我都無意與他們為敵,可是不管我怎樣退避,事情卻總像迎面砸來般掉到身上,避也避不開,這就是所謂的天不從人願嗎?
(唔,腦袋好昏,還醒不過來嗎?)
肉體受創,可以慢慢康復,靈魂受傷也可以,只是自行痊癒的速度慢得多,幸好其中也有例外,我的地獄淫神與靈魂學大有相關,長期研究下來,我對靈魂學的瞭解絕不遜於死靈術者,雖在半昏迷狀態,但卻開始把自己靈魂的傷害轉移給兩頭魂獸,讓它們去承受、化消,再加上有人為我施加回復咒文,當天晚上我就奇跡般清醒過來。
昏迷過程中,我並不是完全沒有意識,還是可以聽到身邊有人說話,聲音很多也很雜,好像月櫻、茅延安、阿雪、羽霓都來了,甚至連星玫都數度來過。
「師父的傷好奇怪,為什麼一直都醒不過來呢?」
「唔,賢侄可能是遇到了伊斯塔的高手,這種蝕魂手法是他們所獨有,但賢侄的情形,與傳說中的蝕魂之傷又有些不同,這……真是想不通。」
「好羨慕月櫻夫人,她和星玫小姐都可以用回復咒文幫師父治療,如果阿雪也會就好了……」
嘿嘿,天真,如果讓你也會使,那我這個當師父的還有活路嗎?
「可是,為什麼師父會那樣子昏倒啊?而且還是昏倒在星玫小姐的屁股上,好怪喔。」
「這……這也沒什麼奇怪啊,我敢以性命保證,約翰絕對不是因為要搞自己妹妹,逼姦不遂,所以才噴血在她屁股上的。」
你老母的!保證還保得欲蓋彌彰,你怎麼不直接說我是想強姦自己妹妹的衣冠禽獸算了!
「哈哈哈,大叔你這樣說好奇怪喔,師父怎麼會對自己的妹妹有邪念呢?他不是那種衣冠禽獸啊。」
嗚嗚,阿雪,你不要用這麼信任的口氣來說話,一口氣說得那麼斬釘截鐵,我這個衣冠禽獸就只有聽完吐血的份了。
「搞妹妹沒什麼不好,俗話說好吃莫過餃子,舒服莫過妹子,每個成功男人都會搞自己妹子,我堅決支持約翰的行動。」
喔喔!羽霓,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以搞自己妹妹為樂的,你這種解釋法不是越描越黑了嗎?難道你的洗腦程序又亂了嗎?才不過一兩天沒調整而已,拜託你表現得正常一點好不好?快點換個說法吧!
「不對,對自己妹妹有慾望,這是人神共憤的大罪,我身為巡捕,絕對不能坐視,如果約翰真的犯了這罪孽,我以巡捕榮譽起誓,定要將他繩之以法,碎屍萬段,剝皮油炸!」
………老天,讓我死了吧!要你換個說法,不是要你轉得那麼硬啊!
身旁的聒噪聲音不斷,我覺得只要這些傢夥在旁邊,我的傷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好,所幸到了後來,這些聲音漸漸消失,僅剩下一個溫柔而典雅的少婦嗓音。
「……讓他好好休息吧,他都吐血了,這樣下去傷會更重的。」
就是這個聲音,讓周圍的一切變得平靜,我紊亂的心神漸漸寧定下來,最後終於睜開眼睛,只見自己眼前沐浴在一片白澄澄的柔和光輝中,溫暖窩心,說不出的舒服,是正有人在用回復咒文替我治療。
「唔……」
「醒了嗎?累的話別急著起來,再多躺一會兒,我替你倒杯茶來潤潤喉。」
白光隱沒散去,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絕世仙容,對我露出溫馨的笑靨。每次凝視這張如仙臉孔,在那絕美視覺的衝擊下,我不得不承認,雖然四大天女排名並列,但月櫻的美麗與其他三人實在不是同一個檔次,夏華、冬雪雖然也是艷絕人寰,但在美的細緻與深度上,就是遜給秋櫻一籌。
最特別的是,月櫻好像完全不曉得自己的美麗有多少魅力,就是那麼簡簡單單地穿著一襲粗布衣裙,樸素淡雅,像個普通的家庭主婦,沏茶捧杯,讓這小小斗室給人「家」的感覺,彷彿只要和她在一起,就能得到溫暖,無論身在何處,都是歸宿。
但我卻知道,在這宜家宜室的嫻雅少婦外表下,藏著一把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,只要稍加撩撥,就會一發不可收拾,讓天仙化身為綺艷魔女。
就好比此刻,當月櫻攏裙坐在床邊,扶著我一口一口地喝茶,從這角度看見她渾圓的胸部曲線,細細的腰肢,還有引人遐思的胴體肉香,薩拉城中的種種香艷回憶陡然湧上心頭,一股邪火在胸中燃燒,這一口茶立刻就嗆在喉中。
「小心,別喝得太急,你都這麼大了,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。」
「咳!咳!嘿嘿,我長不大,才可以繼續享受姊姊你的呵護啊,這種事多少人想要還要不到呢。」
月櫻輕輕笑了起來,本來還扶著我的她,單薄的身子忽地一軟,斜斜倚靠在我身上,輕得像是一片棉絮,柔柔的體香竄入鼻端,既讓人想要摟她入懷,親密愛憐,又使人有股衝動,想把她推倒在榻,恣意蹂躪。
彷彿察覺到我的蠢動,月櫻的手移到我胸口,不輕不重地畫著圈,這是她相當喜歡的一個暗號,什麼話都不用說出口,但一切情韻卻已盡在不言中,而看在我眼裡,月櫻的這份溫柔,實在是很體貼,只是現在我卻不能接受。
一隻手覆蓋上月櫻的柔荑,柔和而堅決地握住她的白皙手指,月櫻的臉頰上浮現微笑,任一頭金髮披撒在我胸口,輕聲道:「這是第一次,小弟你對姊姊的身體淡了興趣,姊姊是該高興呢?還是該難過?」
「我永遠不會對姊姊你失去興趣,但是在我把你撲倒之前,我想把一些掃興的東西先解決掉。」
我握著月櫻的手,忍著想要觸摸她胸前渾圓的衝動,問道:「姊姊你要我到金雀花聯邦來,應該不是為了星玫吧?到底是要我做什麼,現在告訴我吧。」
月櫻凝視著我,眼光中有明顯的欣賞與讚歎,道:「姊姊很高興喔,因為當年的小鬼頭,現在真的長大了,是一個有擔當、有智慧的男人了。」
如果是別的女人這麼說,我二話不講,一個耳光就摑她下床,明快杜絕隨著這句稱讚而來的無窮麻煩,「能者多勞」素來是我給別人的詛咒,絕不會蠢得自己跳下去。但換作是月櫻,任何麻煩我都會視之為挑戰,只怕她獨自扛下不來找我,若是她願意開口求助,一切我也願意為她承擔。
而月櫻不愧是我的好姊姊,一句話拋出來,馬上就讓我像是被燒紅鐵鍋給燙到。
「小弟,你可以答應幫姐姐贏來本屆賽車的獎盃嗎?」
「沒問題,我一定……啊!你說什麼?」
不是說沒有心理準備,但月櫻的這個要求一旦成真,對我的衝擊還是很大,特別是想到整件事的複雜與困難度,我幾乎想到都要流下淚來。只是,我還是穩住性子,先問完月櫻整件事的始末,這才知道這次大賽車的幕後糾葛,錯綜複雜到我難以想像的地步,無怪乎接觸到現在仍是疑雲重重,如在五里霧中。
「整件事情我原本不知,是萊恩生前一直在追查,近幾個月我結合巴菲特家族與國際聯盟的情報網,終於有所突破,整理歸納出整個事件始末,那甚至……關係到黑龍會崛起於東海的秘密。」
黑龍會創於黑龍王之手,於短時間內迅速崛起,吞併掉當時東海勢力第一的金氏王朝,一舉成為東海最大霸權,直至如今。黑龍會能夠發展得如此迅速,固然是歸因於黑龍王的無邊邪威,所向無敵,縱橫東海未有抗手,但黑龍會崛起於海上孤島,沒有龐大資源,沒有充沛人力,究竟是怎麼建軍發展,始終是東海一大謎團,黑龍王再強,都只是孤身一人,如何能這樣無中生有,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。
要擊垮黑龍會,就要先弄清楚這一點,而萊恩·巴菲特的苦心追查,終於在他遇刺身亡後有了答案。當年黑龍會能夠在一個小島上崛起,固然是因為黑龍王的通天邪威,但之所以能夠無中生有,幾個月內就建軍完成,主要是得自異大陸的技術援助。
「異大陸?這會不會搞得太誇張一點?貿易也就算了,從沒聽過異大陸會與黃土大地有軍事關係的?」
基本上,這個世界的四塊大陸,從太古時代起就應該是互不相干,獨立發展的,這個不成文的規則,早已成了一種深植人們意識的鐵規,說不出為什麼,只覺得本該如此,不過,我卻發現自己思維的一個漏洞。
「干……外海的島嶼是三不管地帶,不受這種規則約束……」
月櫻說,異大陸上的某個勢力,似乎野心勃勃,存在著與黑龍會相似的邪惡本質,但很多事情不方便在自己本土來幹,恰巧當時那個勢力的首領旅遊海外,在島上與黑龍王相遇,雙方比武惡鬥,相互佩服之餘,便把很多軍事技術交給黑龍會,讓黑龍會代為實驗藥物、生化武器,作盡傷天害理的血腥慘事,雙方互蒙其利。
有這麼一個國家級的勢力在背後支撐,黑龍會就以驚人速度壯大崛起,終於成了東海霸主,進而威脅到黃土大地本身。如果不是因為一個意外,黑龍會的勢力將遠不只如此,早就開始正式的侵略行動了。
「不知道該說是幸與不幸,距今二十多年前,異大陸上的那個勢力發生了政變,原本的首領被推翻,與黑龍會的軍事合作也告終止……」
換了個領袖,邪惡組織的本質不會因此改變,壞人還是要吃飯,新武器還是要找地方實驗,黑龍會雖然極力爭取,但卻有其他的競爭對手橫裡殺出,趁著「除舊布新」的機會,取代黑龍會成為新的合作對象,黑龍會亦因此斷去背後的技術與資金支援,只能自己獨力發展,雖然能維持聲勢不墜,但卻再非之前那樣深不可測,並且深深忌憚取代自己的那個競爭對象,這導致黑龍會多年來在東海按兵不動,未敢輕言進犯黃土大地。
「那個競爭對像……」
我很想問,那個取代黑龍會的新合作人,究竟是何方神聖?因為這二十多年來,黃土大地上並沒有出現新的強權勢力,難道是現有的幾個大國?亦或是光之神宮?
但話到嘴邊,一種不祥預感又讓我把話嚥了回去,彷彿只要這話一出口,立刻便是後患無窮,所以我轉而問起另一個問題,就是這些秘辛與本次大賽車的關係。
「組織之間的合作,本來就沒有一定,時間過了二十多年,終於到了續約的時候,根據我的側面瞭解,異大陸上的那個勢力,本次已將信物藏入一級方程式大賽車的獎品中,只要有人能贏得獎品,就可以成為他們往後二十年的合作對象。」
坦白說,我不瞭解異大陸與黃土大地之間有多少差距,但他們能夠造就一個黑龍會,當然也能造就第二個,換言之,這確實是個一步登天的最佳良機,只要有本事把合作權搶到手,從此權勢、力量、財富都將唾手可得,然而,月櫻姐姐想要這個合作權嗎?
「我並沒有想到把這個合作權拿到手之後要怎麼樣,只是單純覺得不可以落在野心份子的手裡。這次事關重大,黑龍會更是志在必得,如果信物被他們奪去,從此黃土大地紛爭不斷,所以我希望把信物拿到手裡。」
「那麼,到底信物藏在哪一個獎項中呢?」
這句話一問,我自己也覺得苦笑,因為那等若我已答應月櫻的請求,開始認真思考贏得獎品的方法,這還真是諷刺,我又不會開賽車,怎麼去贏?
「不知道。所以這也變成了參賽者的挑戰,要自行推判出信物可能的藏匿位置,不然贏錯獎品,就毫無意義了。」
所以萬一信物藏在第三獎邪狼血劍,而我獨敗群雄贏得冠軍,結果卻是空歡喜一場?不過冠軍大獎的傳說模型「彈卡爾」,怪模怪樣,能夠成為大獎,該不會是因為內有玄機,藏了信物吧?
這麼說來………淨念禪會所謂的軍火買賣……
我腦中靈光一閃,望向月櫻,只見她點了點頭,說這次大賽車中另藏隱情的事,恐怕有不少勢力都已得知,畢竟她手邊的情報網未必特別出類拔萃,如果她能夠查到這些,其他勢力也有可能查到,慈航靜殿、淨念禪會、伊斯塔也都可能查得到。
啊!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,伊斯塔才派出那種超級殺手吧?但超級殺手的目標應該是獎盃啊,追著我屁股跑作什麼?
我和月櫻打岔說起這件事,她表示那個少年一戰力壓方青書與天龍,武功之高直追五大最強者,這一戰已經轟動整個紐奧良,各方人馬為之震驚,都在徵詢究竟,而照各種情形歸納,我們的猜測應該沒有錯,少年背後的勢力直指向伊斯塔。
「這種事情牽涉到權謀鬥爭,國際聯盟並不方便直接向伊斯塔查詢,而且最近為了獸人奴隸的問題,伊斯塔與國際聯盟大有摩擦,氣氛不好,但我已私下去信給娜西莎絲求證,希望能夠早日得到回音。」
倒是想不到月櫻與娜西莎絲有私交,看來兩個人的交情還不錯,或許可以從娜西莎絲這邊問出什麼吧。
回想起那少年說過「你是我指定要的」,越聽越像是「我要得到你」,這還真是讓人不寒而慄。伊斯塔是人妖血魘的故鄉,金雀花聯邦是基佬萊恩的地盤,這兩種元素現在加在一起,那小子該不會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吧?
(唔,真是一身冷汗,先別想這個……如果伊斯塔想參與爭奪戰,那就要在車賽中爭取高分才行,但那個NPC車隊的成績墊底,駕駛的也只是普通馬車,這樣子哪有希望奪魁?莫非他們只是用來掩護的障眼法?或者……啊!不妙!)
思索到一半,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浮現上來,月櫻要我把獎品給她,途徑當然不是去偷去搶,而是去贏,問題是大賽車早已開始,難道我可以半途插隊參加嗎?就算可以,那要怎麼算積分?
想到這裡,我不禁望向月櫻。在我眼中的月櫻,是一名溫柔可人的姊姊,但她能穩坐金雀花議長寶座,這不是溫柔可人就能勝任,靠的全是出色智慧與手腕,她既然要我為她爭取獎盃,那應該有作什麼預備吧?
「嗯,賽車與裝備,我都已經準備妥當,全都等著你來使用。」
「哦?不只是賽車與裝備吧?身份應該也替我準備好了,對吧?」
我不會傻得沒想到問題關鍵,現在我們一票人全是被通緝之身,哪能大搖大擺出來公開參賽?最有可能的安排,就是蒙面參賽,而照這個結論推測回去,月櫻只要事先安排一名蒙面車手參加車賽,我現在再頂替身份,神不知、鬼不覺,是最合理而妥善的安排。
要蒙面來參加大賽車,規則之中一定有針對這點作限制,但這裡怎麼說也是金雀花聯邦,月櫻影響力最強的地方,要在這方面動手腳,也是可以理解的事,所以主要難關還是在我自己身上。
(媽的,這樣一來等於要我自己開賽車去和方仔、碧安卡拼,人家不是龍馬就是精靈獸,我要怎麼贏?平常我自己的騎術也不怎麼樣啊。)
正自煩惱,月櫻向我提議去看看車子,我本來不想三更半夜出門,但想她挑在這時候要我去看,必然有用意,所以就跟著去看看。
◇◇◇
以巴菲特家族的財勢,要秘密弄一支車隊出來,並不困難,無論是車子設備,還是技師人員,都是只要肯砸錢下去就會有的東西。不過,當我進入空無一人的秘密廠房,看到那輛月櫻為我準備的賽車,我還是大吃一驚。
生物動力、魔法動力、機械動力,三種賽車動力源當中,我自認為魔法動力最適合自己,好歹也是個魔法師,運用魔力源總比其他方案穩當,但考慮到巴菲特家族的能耐,我覺得最可能出現的應該是生物動力,用某種奇獸來拉車,所以路上月櫻賭上香吻,要我猜動力種類的時候,我的答案都是生物動力,實在想不到結果會如此出人意料。
「是嗎?猜生物動力的朋友,恭喜你大中幸運獎;猜機械動力的朋友,恭喜你幸運中大獎。」
「不會吧?巴菲特家族弄得出機械動力?你何時招攬到這等工匠高人?」
我很是訝異,因為巴菲特家族雖有財勢,卻終究比不上一國霸權,就連阿里布達王國都未必能弄出一輛機械動力車,單單一個財閥世家